夢裡觀宇宙

那天早上，跟著會議的參訪行程，來到馬法特火山口（Cirque de Mafate）的展望點。我們落腳的位置，是火山口邊緣的制高點。踩著紅了面的火山角礫岩，來到崖邊，從碗緣向碗內俯瞰。碗內卻毫不平滑，有好多奇形怪狀的山頭，給這個大碗公一副皺皮的面孔。

↑馬法特火山口

醒目的是，那些奇險而凜人的山峰，頂端假使有平坦的地形，就有聚落的蹤跡。有位大陸學生問我：「那些人住在山裡面的人要怎麼出來啊？一輩子都在上面嗎？」我說：「應該還是有路吧，我們去錫拉奧的時候，雖然地形一樣封閉，但還是有山路可以彎進去。」但越想越不對勁，沒有看到任何道路的蹤影。後來上網搜尋才知，馬法特沒有任何聯外道路，所有對外的人員與物資運輸，都是經由登山步道或直升機。

↑火山口內的聚落，沒有任何聯外道路

「一個島嶼，一個世界。」留尼旺島的觀光網站這麼寫著。我們眼裡浮現著度假勝地的海灘時，卻遺忘了，這個小島當中，還有一個遺世而獨立的「島中之島」。嚴格來說，是十個島中之島──有十個聚落，位在我們俯瞰的大碗公內，彼此往來也相當困難。

這些孤島中的孤島，長久孤立於留尼旺的世界之外，直到二十世紀後期，才開始有現代化的設施引進。到了今天，這些聚落仍然沒有電力網，家家戶戶使用太陽能板提供能源。我們卻不得笑他們落伍，世界上有好多人安然過著遺世獨立的日子。馬法特的每個小村落都有各自的學校，那裡的人們如今得以靠著觀光收入過活，他們是否才應該取笑城裡的人呢？

↑馬法特火山口的展望點─馬伊多峰（Le Maïdo）

歷史上的馬法特，卻是黑暗的。馬法特的先民，卻是逃竄的黑奴，或失去土地的白人。因為生存空間受到壓迫，他們才選擇居住在深山裡。十九世紀，馬法特的居民還曾與森林管理者有腥風血雨的衝突。政府官方的態度到了二十世紀中葉才轉變，至此居民的生活才改善。

在火山口的大碗公邊緣觀望了許久。深山裡的人們，正告訴我們，世上的生活方式，絕不只有我們所知的那幾種。而山裡的聚落，是自給自足、小國寡民的桃花源嗎？我不知道。但他們生存的毅力，與安頓生計的能耐，顯然是一般大洋中的島民，都無法參透的。

↑馬法特火山口的展望點

2017.2.22 法屬留尼旺島拉波塞西翁 (La Possession, La Réunion, France)